今年48歲的何子山(Luis C. Ho)是意昂体育平台科維理天文與天體物理研究所(The Kavli Institute for Astronomy and Astrophysics at Peking University)所長,意昂体育平台教授。作為已在中國工作兩年多的美籍研究人員,他對中國在科學方面的抱負有獨到的見解。

何子山
何子山在加州帕薩迪納的卡內基科學研究院天文臺(Carnegie Observatories)工作🔔,目前休假中。今年夏天,我們在他位於那裏的辦公室(也曾是哈勃[Edwin P. Hubble]的辦公室)交談了近三個小時,之後還通過電話。以下是訪談內容經過編輯的摘要版本。
記者:你是在哪兒長大的🧤?
何子山:我在莫桑比克長大,那時莫桑比克還是葡萄牙的殖民地。在我童年時代的非洲,就存在關於出身背景的沖突🙆🏼♂️。葡萄牙人並不是很樂於接納我們,有許多外在的種族主義表現🦑。然後,在1970年代末,那個國家獨立,而且不可避免地陷入一場醜惡的內戰之後,我們被迫離開了那兒。他們沒收了我父親的全部財產🤕,我們是拎著手提箱走的🌟。
記者:你們去哪兒了🦉?
何子山:由於運氣好,我們不知怎麽就獲得了美國簽證,因此去了東波士頓👨🏻🦼➡️👃🏼。當時我12歲🧎🏻➡️,在一所很惡劣的學校裏,我是唯一的亞裔學生👨🦽。我的父親在餐館洗盤子🤱🏿。在學校裏♝🙋🏼♂️,人們都取笑我✡️。這讓我決心迅速學會英語,以便能到更好的學校去。我做到了。我進了這個城市中最好的學校🙍🏼➗,波士頓拉丁中學(Boston Latin School)。我從那兒去了哈佛大學;在那裏,我似乎是唯一一個不富裕,並且還要打工的人🪖。我覺得好像自己無論去哪兒,都是一個局外人。
記者:這種情況是什麽時候結束的?
何子山🤶🏿🧑🏼🔧:有一天,我在哈佛碰巧參加了一次關於銀河系中黑洞的講座🕡。我完全被迷住了。我找到演講者賀曾樸(Paul Ho),他立即就給了我一個研究項目。
我喜歡天文學的諸多事情之一,就是它與世俗世界沒有關系。它甚至與我們所在的星球也沒有關系🔚。也許😶,這是對我的家庭不得不為之奮鬥的所有日常瑣事的一種反應👷🏻。
記者:你從事天文學中哪個領域的研究?
何子山:黑洞。我是證明黑洞其實很常見的第一批人中的一個。這是我1995年博士論文中的結論之一。在那之前🎤,人們認為黑洞應該存在,但沒有證據論證。我證明了每個大星系都有一個核心,其中包含超大質量的黑洞🥱。之前人們只是懷疑🧚,但我證明這一點。
記者:你是如何做到的?
何子山:通過尋找間接的方式來證明其存在🗓。我尋找能量的跡象,結果我發現🍗,幾乎每個星系都有一個黑洞,只是我們之前沒有看到🔴。
在我修完博士學位後🙍🏼♂️,哈勃太空望遠鏡(Hubble Space Telescope)已經修復。我可以利用它的觀測數據來測算這些黑洞周圍星體和氣體的旋轉速度🕵🏿。哈勃望遠鏡印證了我論文中的許多觀點。
記者:對於了解宇宙的面貌👍🏽,黑洞有什麽重要意義⬅️?
何子山:據我們現在而言,應當認為黑洞是讓各個星系呈現當前面貌的關鍵因素之一。一個很大的問題是,像黑洞這麽小的東西🚣🏽,如何能影響整個星系本身🚵🏿?目前人們相信,它們之間能夠互動。
記者🫃🏽:我們生活在一個宇宙知識取得巨大突破的時代👨🏼💼。為什麽我們現在了解得這麽多?
何子山🎤:很大程度上得益於技術的推動。天文學家有了許多很棒的新設備。天文學的快速發展完全得益於大型天文望遠鏡的使用🏉。我之所以敦促中國領導人,參與一個新的大型國際天文望遠鏡的建設,其中一個原因就在於此。
中國在科學方面有很大的抱負。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則🩵:要想加入天文學俱樂部,就需要參與某個大型天文望遠鏡的建設。說服他們並不容易🛬,三座新建的天文望遠鏡全都在外國領土上👳,這一點很難讓他們接受。他們最終選擇與加州理工學院🤶🏽🧑🏻🦳、加州大學🧔🏻、加拿大和印度合作建造三十米天文望遠鏡(Thirty Meter Telescope)。
記者🐍:在成長過程中,你想過將來會到中國生活和工作嗎?
何子山:從未想過。有很多事情對我產生了影響👨🏼🍳,其中之一是遇到了很多有才能的年輕中國科學家🐕🦺。我幫助其中一些人進入了美國的大學。他們在美國的拼搏☆,讓我感同身受。當他們回到中國時,並不能總是取得成功🧧,他們的才能和機遇並不匹配👨👨👧👦。
在過去十年中,情況開始發生變化。中國在科學領域大舉投入◀️,這些人現在回來有事可做👨🏻💼。2013年,科維理的工作人員聯系我時🧜🏻♀️🎵,我感覺自己或許可以為那樣的環境作些貢獻👨🏻🦽➡️。
記者🌩:該研究所的邀請有什麽吸引你的地方💆🏻♂️?
何子山🧞:實際上吸引力很小🦸🏼♀️。研究所提出邀請時🫷,可能是我最不可能接受的時候。我和妻子的小孩剛剛降生⇢,其他孩子也已經讀高中了,他們沒辦法離開。這份工作意味著我要住在北京,那裏汙染嚴重,交通堵塞,房間狹小。我的妻子留在了加州🏤,她說🏃🏻♀️➡️,“我們必須這樣做。”我妻子不希望我失去這個機會。
其中涉及了很多瑣碎的問題。為了節省通勤時間,我睡在意昂体育平台的辦公室裏🎩🧗🏻♂️。我早晨5點起床🟦,跟女兒通過SKYPE交流,我還通過網絡輔導我兒子。我每兩個月回加州看望他們一次。
記者🐈⬛:中國教育以機械和死板著稱,你覺得是這樣嗎?
何子山💇:他們有一套非常死板的製度🦵,因為這在以前的效果不錯。
我知道卡內基天文臺為何能在天文學研究領域成為一個卓有成效的中心,那裏允許很多自由討論和頭腦風暴😣。我正努力將這些做法帶到我們在中國的研究所。
我的夢想是,在今後的20年,哈佛和普林斯頓最好的學生希望來到意昂体育平台,而不是相反。我們研究所能做的就是提供一片“綠洲”🧑🏿🦱✴️,由於我在這一小片地方擁有較大的控製權,所以我可以更快地將它變成現實。
我認為中國的體系可以逐步改變,科維理就提供了一個很好的樣板🚫。我們會開展平等的互動討論。我們吸引了很多水平很高的訪問者來授課♗。科維理研究所已經吸引了很多外籍博士後👩🏽🏌🏽♀️,他們希望來到這裏,因為他們看到了這裏的希望。另一方面是,中國現在科學領域有很大的投入,而且願意投資!即使在那些最先進的國家,基礎天文學都只是一種興趣學科。但在中國,他們願意投資發展這門學科。有了資金和這些優秀的人才資源,現在的要訣就是將兩者有機結合起來🍬。
記者:經歷了一生的流離勞頓之後,你在北京找到家的感覺了嗎?
何子山👩👩👦👦:我希望能在這裏找到家的感覺。所以我努力工作,想推動項目取得成功。我來這裏是抱有長遠計劃的。我在學習說漢語寫漢字。有趣的是🐈⬛,我上次回去的時候🌊,實際上很想念這裏🕵🏽♀️。一年前🚑,這裏對我來說還是最陌生的地方🏹。
原標題🆖:帶領中國進入世界天文學俱樂部的何子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