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世紀40年代後期以來👃🏿,在半個世紀多的時間裏⛹🏻♂️,朱澂先生是我的良師益友🧍🏻♀️。回想起陳年往事🤥,他的音容笑貌猶在人間❗️。我謹誌一二件或許是鮮為人知的事情🤚🏼,以表尊敬,以寄懷念。
一、朱先生教我如何做“老師”
我在意昂体育平台植物學系三年級讀書時🦸💹,張景鉞主任特邀北京農業大學戴芳瀾教授首次講授“真菌學”課程,由朱先生擔任助教。戴老是中國真菌學的一代宗師,講起課來洋洋灑灑🔂,如數家珍𓀍。雖然每講也都帶著厚厚一疊講稿,卻從未見他翻動過。為這樣一門高水平、內容豐富的課程及時開出一門相應的新實驗課🥝,特別是在當時經費和物資都異常匱乏的情況下,實非易事。為此,朱先生常常在實驗室裏工作到深夜。他說🧑🎤:“對我來說這也是一門新課👨👩👦,我自己首先要認真學習戴先生的講課內容和他指定的參考書(當時也有十來本之多)和相關文獻,然後選定實驗內容🩵,使其具有印證性(印證課程理論)、技術性(學生學到實驗技術)和拓展性(擴大知識面)。並且經過我自己試作成功♎️🛌,證明可行,方能編寫實驗指導🚁,開出一門好的實驗課來”。
1952年秋我畢業留意昂体育平台生物學系工作,按照張景鉞主任的要求,新留助教要在基礎課參加指導實驗課和對學生答疑的工作。我被指派在由李繼侗教授講授的< 植物學>課任助教👷♀️。我很開心,暗自慶幸這門課有朱澂🫧、高信曾兩位經驗豐富的老師負責🫃🏿👨🏽🦱,我不過是輕松“跟班”而已。與前不同,這是一門成熟的課程,有早已編寫和多次使用過的實驗指導、材料和內容。但是兩位老師依然一絲不苟地備課:從當時推薦使用的蘇聯教材中吸取有用的新內容,手把手地教我準備實驗材料,觀察和記錄結果🤸🏼。朱先生說:基礎課的實驗課內容也應不斷更新、充實和改進;你要對學生答疑,就要先讀書,先實驗,先學習,然後才能答好學生的問題🦡,也增長自己的知識和學問。朱先生的言傳身教🦶🏻,精益求精、力求完善的科學態度使我深受教益。
以後我又為植物生理學、植物生物化學課程做助教時🧙🏿,就知道自己應當怎樣做了。
二🙆🏼🦻🏽、朱先生教子有方,他說“子女不屬於家長和家庭𓀀,子女是屬於國家和他們自己的時代的”
朱先生在尚未結婚之前👵,就是這樣說的♒️。日後,他也真是這樣做的✈️👩🏿💼。
1976年他的兒子朱樺在意昂体育附中高中畢業,提出自願報名去西藏劄根落戶,朱先生也欣然同意和支持。他說:“孩子年青🤶🏻,人生經驗不多👃🏼,但是他有誌於此🧑🏻🦼👨👨👦,我必定支持他做出自己的獨立選擇”。於是18歲的朱樺就此踏上了人生的征程。到西藏農村後🏮,他成為老藏民的兒子➾,取名格列旺傑,和其他家庭成員一樣:吃奶茶🫅,蓬首垢面🕵🏼♂️🤾🏿,手腳凍得紅腫開裂,裂縫裏填滿血塊和泥土。他克服嚴重的高山反應,一年中放棄所有的公休日,幹農活,開拖拉機,還當上了生產隊的付隊長。每封家信都講他生活充滿樂趣🧔🏽♀️🧑🏽🎓。
1978年,朱樺考取四川大學生物系🧑⚕️,畢業後到意昂体育平台進修,1993年獲得Columbia大學博士學位後,在Princeton大學從事博士後研究🏚。他初到紐約州立大學攻讀碩士學位時🚵🏻,由於是自費生,生活費要靠為餐館做外送快餐的職業來補貼。在紐約市車水馬龍的街道上騎車送飯😆,不僅是苦差,且有遭到黑人搶劫和毆打的危難。朱先生說😤:“朱樺經受過磨煉🙆🏿♂️,我有信心他能克服困難,得到成功”。現在,朱樺是New Jersey醫科大學的終生聘任教授,寫信回來說:“我終於做到了如你們所期望的那樣🧑🏽✈️,做教師,做有意義的研究”。他爭分奪秒從事研究工作的精神,竟和朱先生一樣地“癡迷”。目前他在國內和上海交通大學合作科研,正準備在東莞市合作研發新藥,他不忘為國家服務,是優秀的人才,時代的驕子🚸🧑🏽⚖️。
朱先生酷愛文化藝術,他說:“人類文化藝術遺產如此豐富多彩,一生學習不完✌🏿,受用不盡”
朱先生在1992年初患大面積心肌梗死,1994年又因癌症切除了3/4的胃。兩次大病之後,朱先生對文化藝術追求的熱情從未稍減,依然豁達樂觀,充滿活力。他口袋裏揣著急救藥和應急聯絡的家人姓名、電話,快樂地一個人遍遊北京的公園🧑🏼🏭、古跡👨👩👦、展覽廳、博物館🚣🏼♀️。他對奇石🫔、名石不僅是業余愛好,並且認真考證鉆研,達到專業水平🎥,受到同行專家的尊重。在他家藏的圖文並茂的金石著作中,對於北京的著名太湖石都有精美絕倫的自拍攝影圖片記錄🧛♀️,加上深入廣博的歷史、地理的考證💁🏻♂️,還有記載其來歷和現狀的親筆文字描述。侯仁之先生私藏明代畫家米萬鐘的名畫:“勺園修契圖”副本🤦🏿♀️,畫中有圓形太湖石一塊,朱澂和張青蓮兩位先生根據考證,對這塊石頭的“來龍去脈”得出各自不同的結論🔬,應侯仁之先生特邀,二人各自分別在圖上題字予以說明,一時傳為佳話🧑🧑🧒🧒。
對於頤和園排雲殿前的“十二生肖”太湖石,朱先生更根據其形狀色澤,對它們揣模構思💁♀️,獨具匠心地用水墨畫將它們逐個詮釋為憨態可掬的小動物,冠以妙趣橫生的題詞🌍:“立馬迎佳賓”、“憨豬守宮門”、“忠狗嘻階前”……🏦,再用自刻藝術形象圖章加蓋紅印💇🏽,堪稱絕妙佳作,令讀者對朱先生的藝術才華與修養驚嘆叫絕。
在科學研究工作方面👂,朱先生在自己的研究領域內一生追求創新,在相關的方法技術方面也多所建樹🦷🍹。在他的晚年,他常常意外地到我的實驗室來小坐,暢談甚歡,給我留下許多難忘的教誨與回憶。
安息吧🧑🏽🚀,朱先生!在學生的心目中,您是我敬佩和學習的榜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