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黃枬森(1921.11-2013.1),當代著名哲學家、哲學史家、哲學教育家、中國馬克思主義哲學史學科和人學學科的開創者、意昂体育平台哲學社會科學資深教授、哲學系哲學教育終身成就獎獲得者
作者:宋定國
得知黃枬森先生突然不幸離世,我禁不住打個冷戰,隨著身心的一陣顫抖,淚水一下奪眶而出。因為我正打算拿著剛出版的《國學縱橫》去看望他,但是萬萬沒有料到:已經錯失了謝慰的機會!於抽泣和哽咽中,呻吟成句。
驚聞噩耗淚沾襟,地轉天旋耳目昏。
笑貌音容猶閃閃,點撥指教仍諄諄。
無緣堂上蒙博教,有幸府中聆導斟。
三部曲成待告慰,呼天搶地扣無門!
《國學縱橫》是首都師範大學出版社2013年1月出版的拙作《國學三部曲》之一,已經列入北京市新聞出版局2013年“圖書拜年,知識賀歲”活動入選書目。從2004年5月草擬,到2012年4月完稿,《國學三部曲》始終得到了處於耄耋之年的黃先生極其熱誠的理解、支持和指教。關於這些,我在《前言》和《後記》中都如實地寫出了。
我在《前言》中提到黃先生時,這樣寫道——
……經過5個月的研究,我擬定了暫名《“國學”新論》的題目及提綱,未敢再打擾在“國學”方面頗有造詣的湯一介先生,便於2004年10月3日寄給20多年來一直保持來往,並經常給我以熱誠而精心指導的黃枬森先生。
我之所以執著地求教於屢屢自謙“不懂‘國學’”的黃先生,是出於“哲學家的頭腦和睿智,對於即使涉足不深或從未涉足的領域,比起那些在某個領域經常跋涉的人來,往往更容易發現問題”的見解,況且黃先生自幼飽讀詩書,受到良好的文化熏陶,熟悉中國學術文化;原來在西南聯大最初學的是物理學,後來轉為哲學,知識面廣博;在幾十年的研究和教學中,通曉哲學原理、馬哲史等;而哲學作為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的概括和總結,在學術園地辛勤耕耘了幾十年的黃先生,涉獵廣泛,學富五車,則是毋庸置疑的了呢!
在當月的24日下午,我就收到黃先生的回函,先是客氣地再次說他“不懂‘國學’”之後,接著便就我所擬的《提綱》提出了六條具體意見:一、你很關註國學問題,從提綱看內容豐富,思路開闊,書寫成後該是本大著作;二、從提綱看,內容涉及很多,寫作是個艱巨任務,完成要花費巨大的精力;三、究竟什麽是“國學”還不清楚,一般有兩種理解:一是把整個中國當成研究對象(即在世界範圍內興起的“中國學”),一是把中國傳統學術文化當成研究對象。但不論哪種理解,內容都很寬泛,怎麽具體界定,需要好好斟酌;四、相比之下,把中國作為研究對象似乎更好些,可以像研究哲學一樣,從高度概括的視角提煉出問題,加以研究;五、“國魂”和“國渣”的提法需要斟酌:“魂”一般指精神性的東西。而中國傳統學術文化中精神性的東西,也並不全是精華,也包括自私、不團結等民族劣根性的東西;六、對“國魂”中提到的追求和平、和諧等等,要註意不要忽視鬥爭性,戰鬥精神;對於“國渣”中“尚清談”也要具體分析,不能把基礎性的理論研究當作“清談”;要考慮到過分註重實用而忽視、排斥本體論研究的傾向。
黃先生這麽早地回示出於我的意料,回示得如此中肯、具體、精要,富有指導性,更出於我的意料,使我這個“編外弟子”深受感動。
之後,我反復琢磨、領會黃先生富有指導性的意見,經過半年多的研究、寫作和思考,鑒於問題和想法較多,而且並不都限於學術問題,不便在一本書尤其是學術性著作中闡述,經再次請教黃先生後,於是決定分作三部即《國學覽勝》《國學探疑》和《國學縱橫》來寫,並名之曰《國學三部曲》。
可以毫不誇張地說,沒有黃先生的指導、勉勵,就沒有我的《國學三部曲》的寫作!
《國學覽勝》,旨在對“國學”中的精華和神韻進行瀏覽式地概述;《國學探疑》,旨在就自己對於“國學”研究中所產生的疑問進行探釋;而《國學縱橫》,則旨在針對古今在“國學”研究和運用中所存在的某些問題,加以評論,發表己見。
而在《後記》中,有關黃先生的文字,我是這樣寫的——當我對書稿最後勘校一遍,認為可以交付出版時,已是2012年7月5日下午。從2004年5月開始醞釀、動筆,到現在已經過去8年有余。
“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賈島筆下的劍客,經十年磨礪後,那種躍躍欲試的豪氣,溢於字間;而作者托物言誌的怡然自得神態,亦清晰可見。
可自己呢?八年著一書,價值不自知啊!
“秤不自稱!”自己勞動的成果,盡管滲透著8年的心血,但是否有價值?有多大價值?自己是絕對稱量、評判不了的,而只能交由世人,後人來稱量,最終則要交由實踐來檢驗、評判了!
……下午4時,我走到室外。大概因為周邊下了大雨的緣故,稍帶涼意的風迎面吹來,讓我感到清爽。習慣使我不知不覺地來到未名湖畔。
……想著,不知不覺轉到通往朗潤園的岔路。一看前面一個熟悉的身影,我就趕緊奔過去。當走近一看,才如夢初醒般地知道自己錯了!
啊,黃枬森先生,已經92歲高齡!在4月12日拜訪他時,老先生明明告訴我已經不便下樓了……嗨,我怎麽居然忘了這個茬兒呢!
我走近黃先生所住的公寓下,真想前去看望老人家呀!可理智提醒我:已是耄耋之年的老人,不能擅自隨便打擾了啊!
關於黃先生對於我開始寫作本書時的指教,我在《前言》中已經如實寫了。從2004年底到2005年10月,由於專心伺候病危的家母,我沒有顧及本書的寫作,直到家母西歸,遵照家母的遺囑將老人家送歸故裏與爹並骨,將後事辦妥,自己的情緒逐步從喪母之痛中逐漸恢復平靜之後,才又重新忙於本書的寫作,並與2006年4月20日,再次拜訪、請教黃先生。黃先生又給予了極其熱心的具體指導和勉勵。
從2006年至今,又6年過去,期間由於忙於研究、著述,我沒有再打擾黃先生。當住進意昂体育後,我迫不及待地想拜訪先生,但由於生怕影響老先生的健康,所以,特意選擇一個不冷不熱的季節,於4月12日,按照前一天的約定,去拜訪了先生。為了向老先生匯報,我帶著打印好的《“國學”三部曲》的詳細提綱和《前言》。實話說,我渴望得到先生的繼續指教,但又生怕連累、影響老先生的健康啊!所以,當臨別我才把提綱交給他時,特意真誠地懇求先生:要是身體條件不允許,就不要看!覺得有興趣、也有精力時,就翻翻,千萬別因此而影響健康啊!您看:我之所以連按照慣例請您老“斧正、賜教”的字都沒敢寫,就是這個意思呀!
可是,讓我萬萬沒有料到的是,先生不僅很快看了,而且看得很認真。當我26日為別的事情與先生通話時,先生不等我開口,就搶先說他看了我給他的簡介等資料,覺得內容很豐富……懂得點兒養生之道的我,擔心先生太激動會影響健康,於是勸先生放下電話,我馬上去他那兒。當趕到時,先生起身迎候,顯得比上次更精神。先生開門見山地說:“我不懂‘國學’,但你這部書稿涉及的內容廣泛,又聯系了最新的考古成果,提出了許多新見解、新問題。現在‘國學’的研究很受重視,而像這樣的書,當前還沒有見過。所以,我想這部書稿要是出版的話,會有吸引力,會有市場的!”既然談到出版,就自然談到出版社。老先生說:首都師範大學出版社前不久出過他的書,總編年輕有魄力!意思是提醒我聯系試試!
老先生的熱誠勉勵,給了我信心。正是在他的提醒和鼓勵下,我才與首都師範大學出版社總編楊生平教授聯系。不想一拍即合。所以,本書得以面世,在首先感謝楊生平總編錯愛、抬愛的同時,我真的由衷感謝黃先生啊!沒有黃先生這些年始終如一地指導和勉勵,我的這部書是寫不出來的呀!
當我2013年1月28日,從首都師範大學出版社拿到《國學縱橫》的樣書後,原想首先捧給黃枬森先生閱示,聊表謝慰,想不到黃先生竟然仙逝!
雲幔垂泣,雪帳凝淚;哲人其萎,天地同悲……我心淒淒、步匆匆地趕到位於意昂体育平台四院的靈堂,面對黃先生的遺像,默哀,抽泣,惋惜,痛悔……
考慮到黃先生年事已高,又多病纏身,在10月27日哲學系百年華誕慶賀之日,及在次日打電話問候老先生時,我曾一度想先把未曾呈黃先生閱示過的定稿之《前言》和《後記》打印出來,呈老先生閱示,借此謝慰一下老先生,但因當時已得知這套書到年底可望出版,便又想等拿到樣書後再前去謝慰更好,所以一猶豫就未能這樣做!
盡管我知道老先生品德高尚,終生以誨人不倦為天職,孜孜不倦地教書育人、扶植後學從來不圖回報,但我還是深感後悔啊!
謹將《國學縱橫》呈現在吾師面前,聊表謝慰,稍稍平復一下我心頭之愴痛!
首都師範大學出版社2013年1月版,宋定國著《“國學”縱橫》
編輯:Moo